咔嚓——
咔嚓——
……
踩雪声缓慢靠近, 池白榆听见其中一个丫鬟说:“好久没闻见这般香甜的气味,像是金银花。扯断了吃里面的水,定然甜丝丝的。”
另一人也笑开, 声音悠悠扬扬地飘过来:“得偷偷吃了才行, 省得叫人瞧见。”
她俩说的是什么金银花,可在池白榆听来,活像要把她的脑袋拧了吸里面的血。
她紧捂着口鼻,半点儿气都不敢往外泄。
气息一点点耗尽, 憋胀感逐渐从肺腑往四肢百骸渗。没过多久,她感觉竟连眼珠子都在跳,似在挣扎着要往外蹦。
终于,脚步声停下。
其中一个丫鬟道:“咦?怎的嗅不见了。”
“我也没闻见,但分明是在这方向,再找找?”
话落, 一只灰白的手挤过她身前的灌丛,恰好在她的头顶上方。
那尖利的指甲如剑一般刺来,吓得她又往下躬了些, 竭力贴着灌木, 生怕漏出半点儿。
好在灌木丛不低,又修剪得宽,哪怕她俩已到跟前了,也没瞧见她。
余光瞥见那手即将拨开灌丛,情急之下, 她攥了一团雪,捏实, 贴着地面尽力往右边丢去。
雪团被掷进右边不远处的灌丛里, 弄出一阵不小的响动。
横在上方的手一顿。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一个丫鬟问。
“好像在那边。”
“过去瞧瞧。”
末字落下, 那只手抽离出去,仅留下丝丝缕缕的灰烟。
池白榆已憋得太阳穴一阵阵地跳,耳畔又响起阵脚步声,她耐心等了片刻,便趴在地上缓慢朝左边挪去——左边是道高坎,差不多有一人高,底下修了条临水的石板路。
在身后两人拨开灌丛的前一瞬,她跳下高坎,又贴墙沿着石板路飞快往前跑。
直到跑得眼前快飘黑影了,她才停下,又分神往右望去,见那两个女鬼没跟上来,才放下心扶着墙大喘起气。
差点就憋死她了。
以前为了表演逃生术,她也会刻意练习憋气——毕竟偶尔会出现一些麻烦,譬如锁链难以解开,或是在水下逃出箱子时,被什么缠住了手脚。
但练习的强度从没像今天这样高过。
果然,练习跑步的最好办法就是放条狗在身后追。
等她从憋气的难受劲儿里缓过来了,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轻轻扬扬的丝竹之音,其中混杂着说话欢笑声。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她没急着上前,而是扒着高墙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水榭里坐了好些人,男女皆有,都跟之前那两个丫鬟一样,灰蒙蒙的,明显是鬼。
她本来打算从另一边绕着走,以避开他们,却突然瞥见一道身影。
着道袍,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着。虽看不见正面,可也隐约瞧得见他脸上盖了张黄纸。
她之所以一眼就看见他,全是因为那些人中,唯有他身上还有点其他颜色,而非单纯的灰黑白。
是那道士!
所以刚才那两个丫鬟说的什么变衣裳变鲜桃的道士,就是他?
也是看见他了,她才留神起水榭中的其他人。
坐在上座的是个年迈的老人家,着华服——这人她见过,第一次梦见这诡宅时,这老者就在戏台前看戏,且坐在最中间。
所以她现在是在诡宅里?
她又想起刚才那两个丫鬟的话,这老太太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老祖宗”了。
而面盖黄纸的道人,便是那个将纸团变成鲜桃,又用云朵裁衣的道士。
可她们还提到过什么大公子和述公子。
她眉心一跳,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
该不会那做门客的述公子就是述和,而所谓的大公子便是……
伏雁柏?
这名字刚从脑中蹦出来,那方的道士忽转过脑袋,隔着黄纸远远“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池白榆没躲。
下一瞬,他转过去与那些鬼说了些什么,随后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她松开手,在地上站稳。再一转身,道人就已到了身前。
饶是经历过好几回,她也不免被吓着。心猛地一提一放,她道:“你这是生怕漏掉一个显本事的机会?”
话落,她听见了一阵轻笑。
那道人像是握着折扇般,用手里的三根香敲了敲掌心。他道:“贫道以为池姑娘要一直躲我。”
池白榆不愿跟他多解释。
其实她打小就这脾气,胆子不大不小,看恐怖片没问题,玩鬼屋、密室逃脱一类的游戏也敢做单人任务。
但又没大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份儿上。
遇见“鬼突脸”之类的剧情会被吓着,魔术表演前也会紧张得要死,最常联系的除了家人朋友,就是保险公司。
不过哪怕再怎么害怕,她都不会惊叫出声,甚还习惯死抿着唇,愣是要把所有声响都憋回去。
而一旦怕到极致,她又会生出股莫名其妙的胆量。
譬如以前跟她的前搭档玩跳楼机,她在跳楼机启动前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恐高,直到座椅到达顶点,望着底下一个个跟蚂蚁差不多大小的人了,她脑中空空荡荡,仅剩下一个念头——
直接把安全扣掰开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