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急于逃离眼下的处境,她竟鲁莽到有些不管不顾。
好在前搭档分神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及时压住她的手。
而现在面对着这道人,她感觉跟在跳楼机上差不多。
先不去考虑死不死的,总想当面对上试试。
于是她直白问道:“你是想找我算账?”
她还没忘记上回从沈衔玉的梦里出来时,这道人曾说过一句梦中再见。
那时他都跟摔碎的瓷人差不多了,现下又特意把她拽入梦境,多半是要找她麻烦。
不料道人却说:“并非,何至于将贫道想得这般坏心。”
池白榆:“……”
她简直还能想得更坏一点。
道人摊开一只手,以让她看见完好无损的掌心:“况且贫道也得了不少好处——不过始终好奇一事,那日在庙中发生了何事?”
他确然不解。
短短一晚积攒到的欲望,就使这副躯壳恢复了原样。
他嘴上说不是来找麻烦的,蹦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惹人烦。池白榆打开身前那只手,道:“知晓自己占了便宜就学着在一些事上装哑巴,得了便宜还卖乖只叫人厌烦。”
“是这个理了。”道人不恼,转而摩挲着那三根香,“贫道有错在先,理应赔罪。只是不知……池姑娘现下在何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手中一顿。
分明隔着张黄表纸,可池白榆总觉得他能看见她。
那阴冷视线仿佛穿透了一切事物,直直落在她脸上,令人生出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道:“问这事做什么?”
“不过好奇。”
“那你好奇的事也太多了,我——”池白榆忽顿。
那感觉又来了。
似有人抵在她的颈侧,或舔或咬。
还有股冷飕飕的气,顺着那舔咬的位置缓慢往她的颈中流去。
这缕“冷气”带来的感受十分奇怪,她梦里的意识在逐渐变得混沌,可又明确感觉到现实中的自己越发清醒。
就好像出窍的灵魂在缓慢归位。
她不由得捂住颈子,忍着那从侧颈径直烧到耳中的痒意。
也是这时,道人忽往前一步。
“哪来的野莽妖物,竟将妖气送至贫道眼前。”他捉住她的手,手中香恰好抵在她的颈侧,半晌,他轻笑道,“尽是些傲慢诡诈的妖气……原来如此,你在……白狼山?”
池白榆没能把话听全。
甚而在他冒出第一个字时,突起的耳鸣便盖过了他的声音。
就在那缕妖气完全冲入颈中后,她忽有种失重感,全身往下沉去。
再睁眼时,她恍惚瞥见一簇烧得正旺的火。
余光里,是几缕漆黑头发,若即若离地扫过面颊,还有微弱的痛感从颈上传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抬手就朝那乱蓬蓬的狼尾头上劈去。
沧犽本就是在强撑着用妖气唤醒她,又受了这么一掌,登时一阵昏沉。
有那么一小会儿,他竟直接昏死过去。不过身子还没砸在地上,就又悠悠转转地醒来。
他随意坐在地上,低喘着气,偏还扯出一点笑,嘶哑开口:“小池大人,不见赏便算了,这一掌劈下来,恐要直接送我去轮回。”
烤了会儿火,他的气力恢复些许,也勉强能说得出话。不过嗓子嘶哑断续,说得也慢。
池白榆一下坐起,困意已经散得干干净净,只捂着脖子警惕看他:“你想吃人?”
这狼妖终于忍不住了?
倒小瞧了他,烧成这样还能审准空子爬过来吃人。
沧犽微怔,忍不住笑出声。
“谁与你说我吃人?”他一手杵在膝盖上,没甚力气地撑着脸,声音已哑到连说话都断断续续,“我又非啖肉饮血的野莽畜生。况且喉咙肿成这样,连喝水都难,又如何吃肉。”
“那你……”
“你的元神被人引走了,需用妖气再抢回来。”
“……”他是什么莽匪吗?竟还用得上“抢”字。
虽在腹诽,池白榆却信了八成。
引走她元神的,多半是那道人了。
却奇怪。
他引走她的元神,难道就为了问她在哪儿?
她尚未思索清楚,就听沧犽问:“突然被引走元神……是在何处结了仇怨?”
池白榆敷衍得爽快:“都是工作上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这会儿坐在火旁,沧犽脸上的伤又开始流血。他浑不在意地擦去,靠着洞壁以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
“小池大人,”他疲累扫了眼四周,却笑,“此处不像是我那木屋。”
“……说是临时改建了你信吗?”
“恐怕难以相信。”
“好吧,这事儿也说来话长。”池白榆微蹙起眉,张口便忽悠他,“这山洞就在那木屋的附近,你或许还来过此处。本来是想着直接带你回去,但发生了一些意外——总之,也是为了你好。”
要是他的好意带有其他目的,那她也会。
装好人是吧,轻而易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