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越一怔,恍惚的视线逐渐聚焦。
“仙师唤我?”
“这儿还有第二个叫沈见越的吗?”池白榆蹙眉,不赞许道,“你也太不懂礼节了。是他受了伏大人之令,给我递了帖子让我到这儿来。如今你当着我的面横加指责,将为师置于何地?”
“我……”沈见越面露慌色,“弟子并未——”
“知晓唤仙师,却不明白其他道理么?”池白榆将从沈衔玉那儿听来的话往他身上套,“为师以前也与狐族打过交道,听闻狐与狼相似,都得先明理,再学化人。而今一见,你的理学到了何处?”
她面上装得严肃,其实一直在借着余光四处乱瞟,唯恐这时候突然蹦出什么人。
“我——”沈见越艰难挤出一字,脸色渐白。
从那双望向他的眼中,他看见了明显的失望与斥责。
这从未有过的情绪出现在仙师的脸上,令他陡生慌惧,甚而超过了对危险的惧意。
也是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师长面前逾矩呵斥旁人,有多失礼。
他急于解释自己没其他意思,可话到嘴边,偏又说不出口。
心好似豁开一个偌大的口子,往里头灌着冷飕飕的风。他唯恐再多解释,反会招来更多不快,最终只道:“弟子知错。”
他看一眼述和,又说:“见谅。”
述和其实没怎么听他说话,他这会儿已神游天外,等那阴森森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了,才应道:“无妨。”
池白榆掐了把汗涔涔的掌心,忍着拔腿就走的冲动,又补一句:“倘若是从狐书上学到的规矩,那便回去再学一遍。待到下回,为师再来问你。”
沈见越低声应好。
说话间,已经将近子时。
述和索性又关了所有房门,这才同她一起离开。
“仙师……”下百步梯时,述和低声念着这两字,瞥她,轻笑,“倒的确瞧出了仙师派头。”
“……你最好不是在笑我。要不是伏大人让我这么做,我能落到这境地?依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想瞧我笑话。”对给伏雁柏甩锅这事,池白榆已经万分熟练。
只要他本人不在场,什么锅都能往他头上扣。
述和听出她言语间的无奈和气恼,情绪也莫名跟着一沉。
他道:“去你的住处吧,有一样东西送你。”
“何物?”
“去了便知道了。”
等回了小院儿,池白榆总算知道他是要送什么了。
她坐在桌前,眼睁睁看着他变出一个木制的食盒,又从中取出一盘盘菜。
荤素皆有,且配了各色糕点。
香气霎时间就充斥了整间屋子,她怔愕道:“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明明之前还只给她发灵丹来着,怎么餐标突然升级了。
“外界。”述和简言道。
“外界?可这里不是与世隔绝吗?”
“若真与世隔绝……”述和状似无意地扫了眼她养在笼里的鸽子,“你又如何能与外界传信?”
池白榆:“……”
他这是把她变魔术的鸽子错当成信鸽了吗?
但人设不能崩,她索性也不解释。
她在桌旁坐下,从他手中接过筷子。
虽然跟着裴月乌饱餐了几顿,不过他带她吃的多是烤肉,而不是这些正经炒菜。
两模两样,各有各的吃法。
尤其是米饭。
她端起碗白莹莹的米饭,莫名有些恍惚。
从小到大,她从没想过对白米饭的思念能超过色香味俱全的炒菜。
她看他:“你不吃吗?”
述和坐在她对面,半垂着眼道:“不吃,你慢些吃。”
池白榆点头,她没急着夹菜,而是先吃了几口白米饭。
每一口都嚼得细,仔细尝着白米的清甜。
往后便有些随意了,跟在家里吃饭差不多。
房中一片安静,仅能听见筷子与瓷碗碰撞的轻响。
述和静看着她,瞧她夹的哪些菜多,哪些菜连一筷都不愿动。
待瞧得差不多了,他忽道:“不若换个地方吃。”
池白榆正将一块鱼肉喂进嘴里,闻言抬眸:“什么?”
述和:“有些困了。”
他话题跳得快,池白榆没大明白:“那要不你先回去?”
述和略一摇头:“这两日休息得少了些,便是阖眼,也总觉清醒——椅子坐着不硬?到这边来罢,好么?”
话落,他垂下了搭在桌边的手。
池白榆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本来想拒绝,但经他一说,她又的确觉得这椅子坐着不舒服——尤其是在她连着奔波几日的情况下。
她索性拿了碗筷,起身,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腿上。
述和从后拥着她,闻见她身上的气息,连日来的疲累总算缓解些许。
他微躬了身,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疲倦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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