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声响动, 小棕熊没什么反应——它背朝着清灵池,只当那声响是池白榆弄出来的。
池白榆却倏然转过身,游至一块石头旁边, 谨慎探出脑袋, 往声源处看了眼。
一片片水池如同大小不一的明镜,镶嵌在高低起伏的野原间,像极草甸湿地,不过地形比那崎岖许多。
隔着嶙峋怪石, 她看见近处的几片水池一片平静,什么东西都没有。
是鬼吗?
她拿过放在清灵池旁的孩儿眼,眯起一只眼四处观望着。
周围一片安静,看不着哪怕丝毫阴气。
也不是鬼。
那声响是从哪儿来的?
她放下孩儿眼,重新缩回池中,一动不动。
足等了约莫一刻钟, 仍无声响。
她这才任由自己往池中滑去,屏了呼吸将整个人都泡进水里。
池水清澈,逐渐将她身上的血污一点点洗净。就在屏着的一口气快要耗尽时, 她又听见了一阵异响。
像极气泡炸裂的声音, 不过池水隔音,听起来模模糊糊的。
恰好气息耗尽,她浮出水面,拿过一旁小棕熊事先准备好的帕子擦了把脸。
身上再无血味,一旁小水池里的衣服也都被池水洗净。缓过那阵气后, 她再度屏息凝神,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回没等多久, 她便听见了声响。
像是鱼在吐气泡, 声音很小, 且还是从先前那方向传过来的。
池白榆看了眼小棕熊。
它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块胰子出来,这会儿正坐在水池旁边耐心搓洗布帕。随着它手里的搓洗动作,两只半圆状的熊耳朵时不时就往下一压。
“……”哪来的十项全能保姆熊。
又听见那轻微的咕噜声,她收回视线,干脆直接拿了旁边水池里泡着的衣裙套在身上,在腰间简单打了个结,撑着池边的石头爬上岸。
小棕熊听见稀里哗啦的水声,抬头,两只耳朵动了动。
“洗完了吗?”它问。
池白榆比了下。
这小棕熊几乎跟她的一只手差不多大小,要真遇上什么鬼怪,估计一巴掌就被呼没了。
想了想,她道:“没,我再去旁边的池子泡一会儿。”
小棕熊点点头,也不多问,又低下脑袋使劲儿搓起帕子。
池白榆拢紧头发,粗略捋了下水,将暖湿的袖口往上卷了卷。
她绕过足有肩高的石头,这回总算看见了声响的来源——
不远处的一方水池子里,时不时便往上翻涌起一股气泡。
看起来底下像是藏了什么。
岸边似还有东西在动,看不清是何物,仅能瞧见深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没一会儿又消失在水池中。
她抬手握紧保命符,另一手则攥着剜心刀,谨慎往前。
但等她走近,水面却又恢复了平静,再看不着丁点儿气泡,就连那灰色的影子也不见了踪影。
池白榆大着胆子往池中看了眼。
这池子不深,但有一大半掩藏在一块大石头底下,像是汪幽泉。
靠里的部分光线暗淡,瞧不清水下的光景。
没发现异样,她也没了继续观察的打算,而是往后退了步。
不论水底下藏着的东西危不危险,这地方都不能待了,必须马上离开。
她转过身,却只走出一步。
有何物压住了她的裙子。
裙子被拽住的刹那,池白榆心一紧,后背也跟着泛冷。
她迅速看向地面,同时拔出匕首。
但跟她想的鬼怪不一样,压在裙子上的是条深灰色的粗大尾巴。
那尾巴浸了水,原本蓬松的毛发此刻乖顺地贴附在尾身上。乍看之下,活像个锥状的棒槌。
尾巴上面还分布着许多细小的伤口,流出的血眨眼间就浸透了她的裙角。
这条深灰尾巴瞧着莫名眼熟,不过现下也不是多想的时候,池白榆攥住裙角,想把裙子扯出来。
可那尾巴浸了水,沉甸甸的,跟块石头似的压着裙角,根本扯不动。
与此同时,一旁的池中渐浮出道身影。看起来像是趴在水里一样,背朝上,一动不动的。
!
该不会又是水鬼吧!
想到水鬼那白腻腻的肉,她也不打算要这裙子了,躬了身,准备直接把裙角割下来。
只是她连匕首都没来得及拔出来,便从斜里伸过一只手,拉住她的腕子。
她登时失去平衡,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声低叫,就摔入了水中。
恍惚间,她看见了两点幽绿的光从眼前一闪而过。
那方,正搓洗着布帕的小棕熊听见那声低呼,倏地站起身。
再顾不得其他,它一下越过偌大的水池,三两步绕过嶙峋怪石。
待看见安稳泡在池子里的池白榆了,它才勉强放下心。
“出了何事?”它问。
“用不着担心,就是没穿鞋,踩在石头上面滑了下,摔水里了。”池白榆捋了把脸上的水,将湿漉漉的头发顺至耳后。
她脸上平静,心跳却尚未平复下来。
她就说!那尾巴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原来是沧犽那大尾巴狼!
她动了下腿,只觉踩着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应该是他的背。
刚才事发突然,听见小棕熊跑过来的声音,她干脆将他的头往下一按,再就势踩进了水里。
好在他应该是受了伤,没多少反抗的力气。
小棕熊点头:“你先泡,我去把鞋拿过来。”
“不用。”她说,“鞋子是湿的,穿着也不舒服。”
话落,她感觉一片温热圈住了她的踝骨。
哪怕看不见,她也能猜到是沧犽的手。
他握得很紧,指腹微碾着骨头,似作催促。
但小棕熊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还剩了些妖气,应该可以将鞋子弄干。”它顿了顿,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动了两下耳朵,“还有衣服,需要一并弄干吗?”
“好。”池白榆点头言谢,身子往下沉了沉——概是沧犽在水里憋不住了,正在拽她的腿。
“那你何时给我?”
“什么?”
“衣服。”
“哦,对,是得给你。”池白榆撑着石壁,勉强维持住平衡,另一手指了下前方的一块高大石头,“待会儿我放那块石头上面,你来取,可以吗?”
小棕熊颔首应好,又“啪叽”“啪叽”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