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惩戒室的路上, 池白榆看了眼剜心刀。
的确攒到了一截血线,她比了下,大致有两厘米。这倒在她的料想之外, 她原以为按照银无妄那不近人情的性子, 能扎到一毫米就算不错了。
而挂在惩戒室的圆盘也有所变化,原本快要满格的八号方格消去不少,而第三格、第四格和第十二格的红色部分都已经彻底清空了。
她又对比了下所有格子的涨幅,涨得都不算多。还有十多天, 不出意外应该能捱过去。
回去时,她顺便去了趟一号房,想着把妖骨还给沈衔玉。
她做着放下就走的打算,推开门看见坐在昏色中的沈衔玉了,也没跟他搭话的意思,甚而没多看一眼, 只说了句“带了些东西给你”,便转身欲走。
“小池姑娘。”沈衔玉忽唤道。
池白榆:“还有什么事?”
仅是听见她的声音,沈衔玉便觉颇为不自在。
心有懊恼, 更有无措。
梦中的亲近与现实的疏离交错着, 令他的心绪更为繁杂错乱。
只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感觉到那袋中的淡淡妖气分外熟悉,他问道:“不知这袋中为何物?”
感觉不到吗?
她还以为狐妖的感知力都分外敏锐。
池白榆解释:“之前听闻狐族被杀害,你来这锁妖楼的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找着凶手。前些天出了点事,恰好都趁机查清楚了, 是那四号房的书生所为。他如今已经送了性命,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问述大人。至于这些……这些是在那些妖匪的尸体上找着的狐骨, 看样子应该是尾骨。不知道有无用处, 但既然看见了, 便顺手带回来了。”
打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沈衔玉就陷入怔然,错愕于她为何会提起狐族的事。
直至听到最后一字,被他握在手中的布袋忽变得又沉又重,如一块灼热的石头压着她的掌心,令手指也难以屈伸。
“你是说——这是……”他自觉声音有些发颤,却控制不住,脑中渐有嗡鸣,将他的意识震得恍惚。
房中烛火昏暗,池白榆看见他的脸色越发苍白,眉眼间更是涌起股难言的激切。
想来这些骨头对他来说的确重要。
“是真是假你应该最为清楚,上面还沾着妖气。”她稍顿,又补充道,“不过是去四号房里处理点事,顺手拿回来的——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没其他事儿我就先走了。”
她语气冷淡,但沈衔玉忽往前一步,唤道:“小池姑娘。”
这声来得突兀,走出几步的池白榆一顿:“还有何事?”
“某……沈某难言谢意。”沈衔玉竭力平缓着呼吸,胸膛的起伏却难受他控制。这事太过突然,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回神,更不知该说什么。歉言与谢语混杂着,被他重三遍四地念出。
池白榆听他又是抱歉又是多谢,反反复复足有一二十遍,又见他连眼眶被水红洇透,终于忍不住道:“没必要这样,都说是了顺便。”
沈衔玉却略一摇头。
他难以言清这些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只隔着布袋,再三轻抚着那些骨头。
“先前疏远……是因见越太过看重小池姑娘,忧他思虑过重才如此。”他恳切道,“但这些时日,沈某时时后悔,也心知不论如何,待小池姑娘都为不公。小池姑娘若有责怪,不论打骂,某都甘愿受之,只是……万望不再疏离。”
还真是因为沈见越。
那八成就是沈见越来找过他了。
虽说他这事做得不太地道,但也确实替她省去不少暴露身份的麻烦。
池白榆想了想,说得直白:“要真是这样,那最开始你不应该好好儿教教你那弟弟么?再怎么看重谁,也不该去管她与旁人的来往吧。就算他不会听你说的话,也不该一味纵容,不然往后岂不是由着他胡来?兴许还会闹出更大的麻烦。”
沈衔玉微怔,半晌,他轻声应是。
“还有其他事吗?”池白榆问。
“还有一桩……”沈衔玉犹豫片刻,“可否请小池姑娘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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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比其他妖牢,沈衔玉这儿就是普普通通的房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中间有屏风竹帘作挡,往里走还有房间。
之前来他这儿,池白榆就好奇过里面的房间是何模样,她猜多半是卧寝。
但眼下跟着他进去了,她才看见里头的光景。
并非是卧寝,而是一间近乎空荡荡的屋子。
房中唯一的东西,就是靠着四面墙的大木柜。柜子上放着无数个小木盒,盒子做得精致,比纸巾盒小不了多少。
“怎么这么多盒子?”池白榆问。
“是用来放骸骨的木盒。”沈衔玉这会儿已平静许多,温声道,“当日狐族遇害,连尸首也不曾留下多少,本以为再没法找到骨头,便留了些空木盒做念想。”
他这一说,池白榆才发现木盒的下方都镌刻着小小的名字。
她环视一周,视线最后落在其中一个小木盒上。那盒子上刻着几个不明显的字——胡十七,正是那天在他梦中遇着的小不点儿。
她眨了下眼,问:“那要我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