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撞窗◎
她问出这话的瞬间, 伏雁柏竟感觉头顶似是有把刀摇摇晃晃,眼见着就要落下。
“他……”他哽了声,藏在身后的右手稍动——那手里捏了只毛发白净的狐狸。
不过是假的。
用鬼气钩织而出, 仅看外形与沈衔玉化成的狐狸别无二致。
冰冷、柔顺, 像极死物。
但只需稍稍注入一点死气,它就会活过来。
会说话、行动,所有的一切小习惯都将无限接近于沈衔玉。
除了过于冰冷的身躯——他是鬼,没法化出一样暖和的东西。
他没找着沈衔玉, 但他想,可以暂且用这东西稳住她的情绪,以免她担心,等到了夜里他再出去找。
但无声的对视间,伏雁柏的手僵在身侧,怎么也抬不起来。
一早就知道他打算的述和瞥他一眼, 似乎在不解他为什么迟迟不动。
最终,伏雁柏僵硬开口:“我……先前你去置办东西,去的那地方, 我问你……超声刀是何物。”
池白榆点头。
这事她有印象, 但和沈衔玉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她点下的头忽一顿,目露错愕。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我……”伏雁柏视线稍移,“我不过是想将他二人送去,用这法子绝育, 从此断了他二人的念想。”
他每个字都挤得艰难,却使他揪着的述和倏然抬起头。
下一瞬, 平时温温吞吞的小棕熊就猛地晃了两下身子, 挣脱出他的手, 跃跳至一边的地毯上。
伏雁柏眼帘一垂,继续说:“但中途弄丢了沈衔玉,眼下是想看你是否回来了,顺便将这小畜——述和送回来,再去找。”
“你……”池白榆欲言又止。
她是真没想到他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
还有,他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粗略解释完,伏雁柏又转过身:“我会继续找它。”
“不用找了,它自己跑回来了。”池白榆看了眼盘睡在旁边的狐狸——有桌子挡着,他看不见而已。
伏雁柏闻言一怔,始终紧绷的心弦这会儿才缓解些许。
池白榆蹙眉:“但你也太擅作主张了,贸然跑出去,就没想过被人捉走吗?”
今天听那鬼差的意思,现世似乎也有驱鬼师,要是见着他,八成不会轻易放过。
听了这话,伏雁柏想的却是那天在医院的事。
置身险境的孤立无依,对周身何物都不知晓的茫然……桩桩件件尽数涌入他脑中,他沉默许久,最终说:“抱歉。”
池白榆一怔,显然没想到这话能打他嘴里蹦出来,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伏雁柏略微别开眼,视线落在虚空处,好似一旦看着她,有些话便难以说出口般。
但最终他还是偏回头望向她。
“先前即便魂魄散尽,也始终欠你一声对不住。”他说,“今日所言并非奢求你谅解,也不是为我心安。只不过有些话不说出来,总觉亏欠。”
池白榆还处在他能说这些话的惊愕中,忽看向述和,大有无声询问他这人是不是中途被掉包了的意思。
伏雁柏又继续道:“三两句话难以说清,但先前的事自当一件件偿还。”
盘在沙发上的白狐微微抖了下耳朵。
它看不见,却始终注意着池白榆那边的动静,听出她的呼吸微促,似要开口说话的刹那,它突然往前一滑,闷声砸落在地。
池白榆的注意力一下到了它身上。
“怎么掉地上去了。”她躬下身。
“抱歉,应是此处太过安稳,一时睡着,竟忘了分寸。”狐狸站起,难得四爪着地,不过右后腿略微腾空。它跛着腿走了两步,似乎想要跳回沙发上,试了两回却没能成功。
“你先别蹦了,腿是不是摔着了?”池白榆顺手抱起它,小心托着它的右后腿。
“小池姑娘无需担心,应该是压麻了。”沈衔玉说,但在她的手碰着他的腿时,他忽轻嘶了一口气。
听见这轻而又轻的一声,池白榆说:“估计还是摔着了,我那儿还有点雪水莲,刚好能吃些。”
她抱着它去了卧室,一时把门口的一鬼一熊抛在了脑后。
眼看着她走进走廊,述和瞥一眼怔立在门口的伏雁柏,语气淡淡:“我以为有些话,你要等投胎转世前喝了孟婆汤,将前世这些骄纵脾气忘得干净才说得出口。”
伏雁柏正恼着那突然蹦出来的死狐狸,闻言怒火更甚,冷睨他一眼:“与你又有何相干!”
*
池白榆掰了一小块雪水莲给那白毛狐狸。
它吃了雪水莲,果真好上许多,洗漱完就回了客房。
而伏雁柏说了那些话后,心知她多半不想见他,干脆去阳台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