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家,也总不可能让她走吧。
伏雁柏瞬间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又陷入怔愕。
池白榆审准时机挣出他的手,转身往外走。
她还是得下楼去看看情况,免得沈见越惹出更大的麻烦。好在系统之前说过,必要的时候可以联系它,它会帮着找来现世管理妖鬼秩序的人。
刚走出两步,伏雁柏又拉住她。
“……”她偏过头看他,“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我……你……”伏雁柏握着她的手,却难以说清。
之前他以为她与述和已经结了妖缘,因而哪怕对他心有记恨,却也清楚再不能生出其他心思。
可他万万没想到,竟是假的。
他现下脑子太乱,不清楚该从哪儿开始想,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终他送出鬼气,在这房屋四周布下禁制,说:“无需你去看,在这儿等着便是,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他设了禁制,池白榆没法离开,只能用联络器给系统发消息。
没一会儿系统就回了信,让她放心,说是如今现世的妖鬼太多,要真闹出什么大麻烦,会有专门的人来管。
-
那方,裴月乌一下楼,就顺着两股激烈打斗的气息找去,最终在一片空旷的野地上找着了沧犽和沈见越。
夜里雪大,只见两抹身影在高空缠斗。
他放开妖识,却怎么也搜寻不到池白榆的气息。再顾不得其他,他径直挥出一道剑气,劈开那两人,又跃至高空,问起她的下落。
“别叫仙师的名字!”沈见越怒视着他,因消耗的鬼气太多,原本凝成的人形又化出一半骷髅,显得尤为鬼魅怪谲。
他这会儿明显陷入疯态,不论谁提到她——哪怕仅是一个名字,也极易挑起他的怒火。
比起他,沧犽也好不到哪儿去。满身是伤不说,还不住有阴魂鬼气扑向他,撕咬吞噬着他散出的妖气。
但他偏还摆出副笑模样,从容不迫地说着玩笑话:“你这模样,倒让我想起许久之前遇着的一棵树。那树不论栽在何处都难活,平日里发蔫儿没有精神,一遇大风就跟发了狂般乱摇枝子,不论谁经过都要挨上两记打。后来那主人家请了先生来看,才知是百多年前有个过路的好心人随手泼了杯剩茶给它。它只当是得了天大的恩惠,非要那好心人时时在旁边看着,才肯抽条发芽。”
沈见越听得怒火高涨,他这副身躯的血液、经脉,乃至心脏,本来就都由鬼气凝成。如今鬼气失衡乱窜,他那冷白的皮肤上也涨出青黑色的脉络,如可怖的花枝般布满他的全身。
连那双眼眸都绽开了黑色细线,阴狠狠地死盯着他。
“贱种,贱种!”他提剑欲上,却被一把血剑拦住去路。
裴月乌睨他:“要打也之后再打,况且他没害你惹你,你这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疑心。”
“疑心?”沈见越拧过脖子,剩下的鬼气已经难以维持人形,他的骨骼与皮肉摩擦出黏腻又滞涩的声响,“我亲眼看见这贱种胆大妄为地亲近仙师……什么叫疑心?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哪来的疑心!!”
沈衔玉也恰好赶到。
听见这话,他脸色微沉:“见越,再生气也断不能胡言乱语。”
“谁在胡言乱语?”沈见越转过眼珠,盯着他,“你不是也对仙师心有爱慕吗?眼睛没了,就想装作耳朵也听不见?我凭何不气,明明是我认识她在前,这贱种凭什么!我何处比不得他,是因为我已经死了,没了血肉吗?可她不曾嫌我,当日也并非是我一心求死。”
越往下听,沈衔玉的脸色越为凝重,也逐渐明白过来他所言非虚。
而裴月乌在他说完这话后,忽觉一阵气血上涌,撞得他头脑嗡鸣。他也忘了方才还在劝架,转而一把攥住沈见越的衣领子,怒声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你看见什么了?!”
沈见越却直勾勾盯着沈衔玉。
他哭不出来,仅能从颈骨间挤出一点类似于哽咽的声音,周身缠绕的鬼气也紊乱至极。
“兄长,”或是气极恼极,他的声音也在发颤,“你不是总觉得愧对于我么?那便杀了他啊,若他不死,我难消半分怨气!”
一旁的沧犽低低喘着气,以此缓解周身剧痛。
他道:“你这弟弟未免太过荒谬,我和她的事,如今却要他这外人来干涉。难不成顶着师徒的名义,就能手长到管东管西?”
沈衔玉的神情已算勉强,妖气也不平稳。他尝试几次,还是没能摆出平日里的温色,最终索性彻底敛去笑意,说:“你这话更为荒唐,不知你算是小池姑娘的什么人,竟在此处教训起见越了。”
“他方才说得一清二楚,沈兄没有听见么?”沧犽稍顿,“还是如他所说,沈兄当真眼瞎耳也聋了?”
沈衔玉却当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意味,又问:“依你所说,难不成小池姑娘向你许诺过什么?”
不等沧犽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往下说:“想来不曾。倘若真许诺过,又或承认你的存在,也不会在私下亲近。沈某想,多半只是在你身上找个闲趣罢了。要如此,你也不必为此沾沾自喜。她今日能在你身上找些闲趣,往日便能从旁人身上。论起来,也应有个先后。”
他说得隐晦,沧犽却在顷刻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池白榆和他也有过一段私情。
而这话不仅被他听见,也被恰好到这儿的述和听得一清二楚。
述和眼一移,看向沈衔玉,平和的眼神中多了些审视。
沧犽脸上笑意渐淡,微微睁开幽绿的眸子:“沈兄切莫仗着她不在此处,便以为能口不择言,说出些让人耻笑的空话。”
沈见越也心有错愕,不明白方才还想拉拢过来对付沧犽的人,眼下怎又蹦出这样一席话。
察觉到身后有气息靠近,沈衔玉却是不疾不徐地继续往下说:“某又如何会做出诋毁小池姑娘清誉的事——至于真假,述和不应最为清楚么?”
他微微偏过头,朝向刚赶来这儿的述和,语气温和:“虽然有了些许修为,成了妖,可沈某到底是狐狸所化,偶尔掉些毛发想来也正常——你以为如何呢?”
这话听着莫名其妙,述和却转瞬就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那晚和池白榆在厨房里,他的确从她腿间摸着了一根细长的狐狸毛。
但当时他以为是沈衔玉无意掉的,此时才知晓,竟是这狐狸精在有意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