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番外2盛夏(硕鼠X黄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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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晃神,他膝盖传来尖锐的痛感,随即车子猛然一个转弯,他被抛飞出去,迎面撞上那一大片艳红色。

他裹在一堆被子里,难以调整姿势,重重摔在地上,随即他感觉到身上骑了个人,他心中一沉,想朝旁边滚,但那人掐住了他的腰胯,接着“刺啦”一声,军刀刺破棉被,擦着他的脸颊钉进地里,把他连人带被子牢牢固定住了。

他发现他的身体更激动了,似乎知道,他梦寐以求的死亡就要到来了,血液在血管中欢腾地奔驰着,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他反手刺出战术刺,想把压在棉被上的人逼退,没想到,却刺了个空。

那人仿佛早有预料,刀还插在他脸旁边,手还掐在他腰上,但战术刺却刺了个空。

下一刻,他两手一折,战术刺被棉被死死卷住,然后“刺啦”一声在耳边响起,棉被被人掀走了,连带着他的战术刺一起。

他被缴械了。

他反手想去拔脸边的军刀,可还是慢了一步,刀被黄鼬抢先拔起。那人一手拿刀,一手攥着扬起的棉被,横跨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像一尊印度神话里的魔神。

这一瞬间,与恐惧一同降临的,还有淹没一切的快/感。

虽然答应了纪惊蛰不戴面罩过来,但那显然只是权宜之计的托词,离开了工厂以后,他又从备战夹层里摸了一张新面罩来戴上了。

纪惊蛰说得不错,如果没有面罩的话,他大概不会死在这个人手上。

可现在他有了。

他恐惧得发抖,也兴奋得发抖。

他要死了,死在这个人手上……

这人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真是做梦都想看。

黄鼬把棉被扔开,往下一跪,膝盖抵住他的耻骨,他疼得一阵颤栗,接着,面罩被人掀起。

黄鼬表情轻佻地看着他,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但逆光中的嘴角似乎带着一抹笑。

他的下巴被捏住了,随即听见那个讨厌的声音:“小老鼠,你做什么?”

他觉得,透过黄鼬的肩膀和脖子的折角射过来的阳光非常刺眼。

他是在一个黯淡无光的地方长大的。

这么说也许有些偏颇,毕竟这个村庄的日照可以说是这片大陆前列的丰沛,全年稳定在12个小时以上,但他依然觉得黯淡。

屋舍和地下室的阴影里黯淡,寂静无声的人群黯淡,阿妈阿姐的眼睛也黯淡。

生命中的所有人总是沉默,总是无言,总是岣嵝,埋头弯腰,不停地工作。

太黯淡,太黯淡了,在遇到那个人之前,他不知道快乐是什么、光明是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是怎么长大的,记忆对那段时光的描述很模糊,很零碎,硬要回忆,脑子里一瞬间跳出来的只有三个画面:亮得能把眼睛刺瞎的日光,阿妈被割伤的、血流不止的手,以及倏然展现在眼前的、那片艳丽如火的花田。

与之相比,那时的梦倒是记得更清楚些——他站在花田中央,头顶是惨白的日光,那些花变成了火焰,把他吞没。

他太小了,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种恐怖的直觉——他的人生就是这样了。

转折发生在他大概六七岁的时候。

那天的太阳也亮得晃眼,但屋子里就显得暗。

一伙男人忽然冲了进来,把外面的阳光也带了进来,他被晃得眼前一黑,再能看清楚东西时就看到滚到面前的阿妈的头。

他在原地愣了好久,直到有人把他撞倒,他跌坐在地,看到阿姐惊恐万状的脸,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的脸忽然放大又缩小,她被人提着头发拖走了,走到三步开外,她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这时他才意识到,世界充满了哭喊、叫骂和跌跌撞撞的人影、刀枪、横飞的血肉。

在这喧嚣的一切中,一个粗犷的声音越众而出,叫道:“男孩带走,女人杀光。”

随即他便被一个人拎着一只手带走了,他看了一眼拎他的人,竟然是一张很眼熟的脸,每年他都会在村子里见他几次,去年,阿妈还让他叫这个人阿爸。

他太小了,并不知道确切地发生了什么,他被那伙男人带着逃亡,还有其他的孩子。

在一次晚上爬起来尿尿的时候,他听到了篝火边的男人们的谈话,距离不近,还有风声,他听不清楚,只依稀听到什么“太小了”、“不好带”、“杀”、“吃”、“交货”之类的词语,还有一些,他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

但他跑了。

朝着黑暗的丛林,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被粗壮的树根绊倒,然后一路顺着斜坡滚了下去,翻滚间他看到金钱形状的斑纹,然后看到了一口雪亮的獠牙。

记忆到这里又断裂了,他似乎是被那只豹子扑倒、咬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又没有死。模模糊糊的,他感觉世界颠簸不堪,他躺在一只温热的船中摇晃,然后他看到了一轮白色的月亮,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又有了不少人,穿着他没见过的衣服,有绿色的和白色的,旁边还有一辆车。

他说不清楚,这些人身上的衣服也有泥巴和植物碎屑,但看起来,却……很干净。比他过去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干净。不是穿着打扮上的区别,而是,别的什么。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小床上,这张床也比他整个人干净,他局促地弹起来,又因为头晕倒了回去。

然后他感觉额头被人捂住了,由于那只手太大,便连眼睛也被捂住了,那只手很热,让他想起了那只温暖的船。

过了一会儿,那只手离开了,他短暂地感觉到了一点冷。然后他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大姐姐过来跟他说了什么,他听不懂,旁边便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回他听得懂了:“你发烧了,小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很不好,头晕,想吐,但他说:“我很好。”

那男人又说:“你被金钱豹袭击了,我救了你,你怎么一个人在森林里?”

他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这时,那个白衣服的大姐姐退开了,他终于可以看到说话的那个人。他惊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人,比刚刚那个白衣服的大姐姐还好看,明明是一个男人,却那么、那么……好看。

他说不出什么好话,他只知道这人好看,主要是白,他们这儿的人没有这么白的。

他忽然意识到,他在恍惚中看到的那轮月亮,是那个人雪白的下颚。

之后那个人给了他一点东西吃,很硬,看起来像砖块,吃起来味道还不错,他后来知道这种东西叫压缩饼干。

“慢点吃。”他一边吃,那个男人一边笑,但这种笑一点不让他感到羞赧,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记忆中,他身边的人时时刻刻都是战战兢兢的,没有一个人像这个男人这样坦然温和。

男人还说他:“吃东西像个小老鼠一样。”

等他吃完了,那人又问:“你的家呢?”

他说:“我没有家。”

后来,他就跟着那个人了。

那人把他带回了家,家里有只绿眼睛的黑猫,男人给他介绍:“它叫密斯,以后你们好好相处。”

他是太早慧的小孩,虽然弄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是那人给了他全新的生活。他用尽全力地对密斯好,把密斯照顾得无微不至。一方面,是为了讨好那人,一方面,他也把密斯当成自己的小猫,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拥有着什么”的感觉,现在他有了,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它。

而且那人太少回家,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他和密斯两个,他觉得寂寞。

可是没过一个月,密斯就死了。

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晚上,一向和他一起睡觉的密斯离开了被窝,他睡觉依然警觉,很快就醒了,然后在阳台的角落找到了密斯的尸体。

他在阳台上跪了一晚上,十月的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指望着如果能大病一场是不是就能不被赶走。

大概是命贱,他感觉自己冻得都没知觉了,居然屁事没有。

第二天早晨,那人才回来,看到密斯的尸体,并没有什么多的反应。

“别伤心,这是正常的。”那人轻描淡写地说,“也到年纪了。”

他来到那人家的第一个月,学到的第一件事是孤独,第二件事是,别轻易爱上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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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来自:龙凤互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