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番外2盛夏(硕鼠X黄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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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开始上学,住校,见到那人的时间就更少了。

他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他当然想要知道,再长大一点之后他也通过各种方法打探过,包括但不限于趁那人不在的时候翻看他的书房、在那人发信息时路过周围后面偷看、讲电话时竖起耳朵偷听……当然很快就被抓住了,那人很轻易地搞清了原委,然后告诉他:“我可以随便编个名字来糊弄你,但我不想这样。”

他脱口而出:“那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那人挑起眉,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说:“为了你好,你最好不要。”

他低下头,迟疑着:“那、那我们一起出去时,我应该叫你什么?”

那人说:“我们不会一起出去。”

他心脏一沉,说不出的难过。的确,这个人从收养他以来一直行踪成谜,经常消失,他被送进学校住校,再小一点的时候由那人的不同的同事上下学接送,这学期开始已经自己上学放学,一个月最多在周末回家时见那人一两面,几乎也没有什么交谈。

他告诉自己那人大概是因为工作忙,可他又清醒地知道绝不仅仅是因为工作忙。

是了,那人是在那片黑暗森林里救自己于水火的月亮,可自己不过是他随手捡来的小猫小狗,说不定……就是捡回来接替密斯的。

那人看他低落,可有可无地摸了摸他的头,道:“那你叫我叔叔吧。”

他点点头,就此作罢。

他十五岁生日那天,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块生日蛋糕。

那一天几乎都要过去了,刚好是个周五,他放学回家,自己给自己做了晚饭,洗了碗,洗了澡,玩了一会儿电脑,关机准备睡觉,并没有任何期待。

而且这个生日也只是他的身份证上的日期,只有三百六十五分之一的几率是他真正的生日。

总之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他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一点开锁的动静,他第一反应是有点害怕,他怀疑不是那个人回来了,那人开门从来都没有声音。

他只犹豫了一秒,就爬起来查看。

那人的家是很普通的三室一厅,从他的房间直接就可以看到客厅的大门。

然后他发现,回来的的确是那个人,只不过那人的身影有些狼狈,进屋之后直接就坐在了玄关。

然后他闻见了血味。

他跑过去,看到那人靠在门上,蜷缩在门和鞋柜中间,两条长腿委屈地弯折着,听到动静,抬起脸看他,一张脸在他留着的西图澜娅餐厅的微弱灯光下浑白无瑕。

他躬下/身去扶,心头非常焦虑,但声音还是习惯性地冷淡:“你怎么了?”

那人拨开了他的手,道:“先别动我,我歇一下。”

他便站在旁边看,问道:“怎么不去医院?”

血腥味越发浓郁,但那人穿着一身黑,他看不出来是哪里伤了。

那人没有回答,歇了一阵,撑着门和墙壁站起来,又稳了两秒,往卧室走,走到餐桌边,忽然回过身,从胸口摸出个粉白色的小盒子,他一下子又闻到了奶油的气味。

那人倒是很懊恼的样子:“啧,还说小孩过生给买个蛋糕,这也不能吃了……明天补你一个。”说完作势要把那东西往垃圾桶扔,被他拦住了。

“给我。”他看着那人的眼睛,说,“把它给我。”

那人似乎有点吃惊,但还是无可无不可地把那个小盒子递给了他:“随便你吧。”然后进了卧室。

他坐到西图澜娅餐厅暖色的灯光下,打开了那个被挤扁的、染着血的盒子,里面的蛋糕不是完整的,只有一块,也被挤扁了,一大半都沾着红色的血,他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有暖洋洋的春日和黏腻温热的潮水,和反复出现的,那人如月亮般皎洁的脸。

蛋糕一次就吃完了,但这个梦,他做了很多年。

总之,他就在这种探求欲、仰慕感和痴心妄想之中长大了。

高考完的那个夏天,那人带他去度假,那是他第一次和那人一起出远门。

目的地是一座南方的小城,半晴半雨,晴时橘黄色日光笼罩一切,雨时整座小城烟雨朦胧,处处都是蛙声。城很小,依山傍水,大概几万人口,多是老弱。城市还保持着古早时候的面貌——石板路、小水渠、起伏的小阶梯、狭长的巷道。

那人带着他住进了一间当地的小楼里,小楼陈设简朴,摆放整齐,但各处都均匀地裹着一层灰,想是许久都没人来过了。

他们收拾了一天才勉强打扫干净,之后在这里住了一整个夏天。

那人带着他穿蓑衣打鱼,穿汗衫玩水,带他去竹林拔竹笋,捧着栀子花去上坟。

墓是土墓,在后山的林子里,圆圆的坟包前插着一块青石板。

那人蹲下/身清理石板下面的青苔,他站在后面,仔细辨认着石板上的字迹。

那人忽然说:“我姓闫。”

他愣了一下,笑道:“我就知道不姓钟。”那人给他办的身份证上面,姓氏是钟。

那人也轻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中一直小心隐藏着的毒蛇冒出了头,在他的心脏上吐了一口灼热的蛇毒,隐秘地烧灼起来。

他似乎……终于离那人,近一点了。

那人带着他回家乡,带着他给先人扫墓,告诉了他真正的姓氏。

那别的呢?别的呢?

少年人在最意气风发的年岁,最不知何为克制,放纵的火苗难以轻易按下,要把出笼的毒蛇捉回去更是天方夜谭。

太年轻,太狂妄,也太贪婪。

那把毒火越烧越旺,丝毫没有熄灭的势头。

几天后,那人去城头的酒家打了一坛酒,回家还给他做了糖醋鱼。酒过三巡,那人皎月般的脸上染了一层薄红,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氤氲的酒气,与窗外的绵绵细雨相得益彰。

他也成年了,也被允许喝了不少,之前,他是真的没喝过——那人虽不曾苛待他,但气势实在是吓人,他总有要被抛弃的惶恐,如履薄冰地过了这么些年,依然觉得是寄人篱下,不敢不优秀、不敢犯一点错、不敢叫那人抓住一点把柄,嫌他是个麻烦,把他丢下。

那人有几十张皮几百个名字,丢下他的话他就永远也找不到了。

但今天,他得到了允许,实在高兴,男人也实在温和,那点不怒自威的锋芒都被消磨在了这南方的梅雨中,化为了生动的风和虚幻的灯花。

那一坛子酒,他至少喝了四分。

第一次喝酒,他感觉到了陌生的快乐,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了。

那人也喝得很开心,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醉态,慵懒地撑着下颚,隔着一桌子空盘斜睨着他,笑意融融:“听说你考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