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番外2盛夏(硕鼠X黄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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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指的应该是他的高考成绩,那是一个大概全天下的家长都会满意的分数,但他从没提过。那人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学业、生活,只是会定时打给他足够的钱。他理解,他知道那人有很多比他重要得多的事。

但既然那人问起,他还是下意识地挺了挺胸,露出一点小嘚瑟:“是非常好!”

那人柔和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目光似乎都有点涣散,不知道是陷入了回忆里还是酒里,最后,在他期待的眼神中,那人轻轻地笑了:“那就好。”

他的心短暂地刺痛了一下。

他以为……他以为……那人会多问点什么的。

要去哪个大学?以后什么打算?要不要建议或者帮助……或者随便什么都好。

他以为,那人在带他回来、带他扫了墓之后,他们的关系会有一些改善的。他可以……慢慢地、真正的进入那个人的生活,成为他真正的家人。

不问,意味着不关心。

意味着,不承担风险,随时可以离开。

他盯着自己攥得死白的拳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那人的眼睛,慢慢地问:“那——可不可以奖励我一点东西?”

那人把玩着酒杯,懒懒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问:“你要什么?”

“比如……”他看着那人的嘴唇,很薄,颜色偏淡,轮廓锋利,总是未语先笑,似乎从不动怒……他被酒水蛊惑,往前一探身,“哗啦”一声拨乱了桌上的碗碟,吻住了那人的唇。

唇间的触感如同微凉的花瓣,带着米酒的甜香,近在咫尺的脸如同皓月,又像浓雾里的花。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那人没有动作,任他施为,可他也不敢再有别的行径。

他晕乎乎地想:那人很容易杀掉他吧,却没有把他推开,是答应了吗?

他微微离开了一点,仍旧盯着那两瓣唇,道:“比如……这个。”

沉默过去太久了,久到他的心一寸寸凉下去,脑子也越来越清醒。

在他几乎要跪地求饶的时候,那人倏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和他平日里春风般的假笑不一样,平白多了些锋利的味道,更深也更大,眼角都挤出了笑纹,如同瞬华无影的昙花。

接着,那人说:“有什么不可以?”

他整个人都是晕的,灵魂好像短暂地出去巡游了一圈,再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床上。那人躺在凉席上看着他,一双眼睛盛着冰蓝色的夜雨。

看他懵懵懂懂的样子,那人又笑了一声,道:“小马儿,你想好了吗?”

他的名字里有一个驹字,是小马的意思。

他看着那人提起的嘴角,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点羞赧,但他的骨子里并不是一个温驯的人,还有酒精加持,那点羞赧很快化为了恼羞成怒,他爬到那人身上,压上去,又亲了一个。

那人终于不再像之前一样无动于衷,在热烈的回应后,几乎是手把手地教给他一切。

他全程如坠梦中,似喜似狂。

那人有纤瘦狭窄的腰肢却有很宽阔的肩膀,柔韧的身体就像一只温热颠簸的船,他在里面找到了他不曾到过的家园。

睁开眼,是被染成金色的窗纸,雨已经停了,外面蝉声轰鸣,阳光穿过窗外的竹林铺上竹编的凉席。他和那个人睡在一起,四腿交缠。

他正看着那四条腿出神,头顶却传来一个声音:“醒了?”

他抬起头,看到那人被阳光笼罩的脸,如同目击神圣,一时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那人却道:“这些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一开始没明白,但感觉到大腿一痒,那人的手在上面轻抚,他顿了一下,说:“没什么。”

那人的声音沉下来:“说实话。”

他的大腿外侧有很多刀痕,是他自己割的,他从很小起就有这个习惯了,原因有很多,他也说不清楚,有时是因为梦,有时是因为无聊,有时是因为做错了不该错的题,有时是因为想念,有时是因为心中的焦灼,有时甚至是无意识的。

他从里面挑了能说的一个来说:“我会梦到……一片红色的花田,我在里面被烧死……”

那人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迟疑着问他:“……你,还记得一些什么?”

他垂着头想了一会儿,说:“不记得。”

因为这事,他又得到了一次“安慰”,他觉得这波不亏。

日子依然这么过了下去,那人依然带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带他挖笋、帮领居家的老太太割猪草,带他爬到山顶上看星星。

只是时不时会在家中做/爱就是了。

有些时候,他经常会生出一种,永远留在这里,再也不出去了的愿望,当然,从未说出口过。

他们并没有完全与外界切断联系,那人时不时还是会通过手机和电脑处理公事,而他也在此期间填报了志愿。以他的分数,可以说是国内的院校闭着眼睛随便选,他选了他早就决定好的一所,那人依旧是,没有过问。

随着院中第一颗青苹果的坠落,那个夏天,终于是结束了。

在回程的车上,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山水,心脏还笼罩在快乐的余韵里,忘乎所以,轻巧地问驾驶座上的人:“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那人看也没看他,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呢?”

这么些年,他早已练就了通过那人平铺直叙的语气判断那人心情的能力,心脏一沉,现在他有点判断不准了。他试探着问:“还是叫……叔叔吗?”

那人瞥了他一眼:“那不然呢?”

“那私下里……我可以……”后来无数次再回忆起这一次对话,他都觉得,这句话不该说。他太年轻了,也太愚蠢了,“——是你的男朋友吗?”

那人沉默了一阵,忽然笑了一声,然后说:“也行。”

那个笑声,把他狠狠刺伤了。

那么轻蔑,那么无奈,他好像忽然变成了小小的一团,一个可笑的东西。

他的心不可遏制地瘙痒起来,大腿紧绷得像两块石头。他几乎压抑不住想往自己腿上下刀子的冲动了,他想要流血,他渴望疼痛。

他不知道他这种近乎偏执的自尊是从哪里来的,他妈是一个深陷在毒窝里埋头苦干的女人,他爹是一个为了活着可以杀妻杀女的孬种,他不觉得他们有任何所谓的尊严可言,他不知道自己这种仿佛一根钢筋戳在脊椎里的自尊是从哪里继承来的,仅仅是一个笑声,就让他对这个仰望了十多年的男人产生了一点尖锐的恨。

他从此以后再没问过这样的问题。

两人一路沉默着,离开了年长者的故土、年少者的永无乡。

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触碰到幸福的一个夏天。

而第一次的珍贵之处,大概就在于,它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