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那位程医生会来吗？”

“他肯定会来。”

江隋州笃定地道，“这是他唯一求生的机会。”

程瑜是一个专攻精神力的军医，从小受到不少来自元帅的照顾，自己也有这样的缺陷病，能有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试问他怎么会不心动呢？

“我给了他三天时间，接下来该犹豫烦恼的可不是我们。”江隋州轻轻一笑，“走吧。”

他订了天空花园餐厅的座位，既然处理完了正事，那接下来的这几天也该让他们好好享受了。

·

江隋州两手一甩，把包袱和重担都扔给了詹一尘。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不敢擅自决定，连夜打了电话给老部长，说要和他们商量一件重要的事。

詹一尘到老部长家里的时候，程怀均和他的夫人都正襟危坐着，神色严肃紧张。詹一尘电话里没有特别说明，但是最近能让他这样频繁联系的，也只有那件事。

所以就连程瑜也没有吃药入睡，陪他们等待着。

詹一尘一进门，看到两鬓微白面色沉静的程怀均，深吸了口气，迈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老师。”

程怀均敏感地察觉到他为难的情绪，没有说什么，“先进来坐吧。”

程家只开了玄关和客厅的灯，外面昏沉的灯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程瑜起身去帮客人泡了一杯茶，刚端在手上就被詹一尘接了过去。

“小瑜你身体不舒服，就坐着吧。”

程怀均对詹一尘一向很照拂，詹一尘心怀感恩，也把程瑜当成自己半个弟弟，想到接下来要对他说的话，更加愧疚，“实在是抱歉，不该打扰你休息的。”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程瑜摇了摇头，直接道，“詹哥，是不是测试出了问题？只有那批菜是特殊的吗？”

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不，目前辣椒刚进入第一轮筛检，虽然还没有再筛再查，但报告和上一批的都差不多，很有希望。”

程家人闻言都松了口气，心里一块大石落下，程瑜眉眼轻松了许多，但又露出更多的不解。

詹一尘很快解答了他的困惑。

“实际上，不是蔬菜的问题……”

他不敢疏忽，将谈话的所有内容都转告给了程怀均和程瑜。还不等听完，程怀均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他怎么敢！！”

程怀均一向沉稳，但听了这些话，任哪个父亲也都做不到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了，他的夫人虽然脸色也难看，但还是拉住了自己的丈夫。

“你先别着急。”她和程瑜一样都是医生，只不过是心外科的，常年做手术早就练就了一颗大心脏，她缓缓地问，“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真正想说的话其实没有说出口。

想要钱，要权、要势，这些只要在他们能力范围的，不要太过分都可以满足。毕竟这不止是救他们自己的儿子，也是在救元帅。如果对方只是想以此为要挟，那他们尽量满足就是了，能和平谈判才是最主要的。

但其实詹一尘也不能摸清楚对方的脾气和意图。

要说为求自保，那对方完全可以提出派兵驻扎保护的条件，又或是让詹一尘带别的病人过去做实验，而且他并没有说明是哪位上司的儿子，为什么那人直接道出了对方的名字？可见对他们军部了如指掌。

“说老实话，我在军部待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难缠的人。”詹一尘坐在自己的上司兼老师面前，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我能感觉到对方来历不简单……”

程怀均双拳紧握，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松开，拍了拍学生的肩膀，“这事不怪你。”

如果不是詹一尘，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们真的要亲手送走自己的儿子，如果到时候才得知这样的消息，程怀均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余生都要在懊悔中度过。

对方能这般筹谋算计，又对他们这样了解，詹一尘在明处，又没有筹码，斗不过他们也是正常的。

就在这时，程瑜忽然道：“他有没有说，只让我一个人过去？”

程夫人隐隐听出了儿子的意思，詹一尘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请那位程先生去K12星。但是我想，按他的性格，应该是不会让我和老师随行的。”

仅有的两三次联系中，詹一尘能感觉到对方的警惕，再三要他承诺不泄露空间站的地址，以免惹来杀身之祸。既然如此，詹一尘和程怀均作为安定党的活靶子，跟去K12星必定会招惹旁人怀疑的目光。

对方如果不同意，恐怕到时候会翻脸翻得很难看。

“既然他没有规定谁可以随行，那你和怀均就留在这里。”夫人忽然道，“我和儿子一起去K12星。”

“夫人！！”

程怀均满脸震惊。

然而程瑜也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

母亲和他想的一样，既然对方并不介意他曾经是军医的身份，想必程夫人也是不会介意的。再退一万步，就算对方不同意，那带些护士和保镖应该是可以的吧？

毕竟程瑜就算去了，也背着化验检查的任务，他一个人又在病中，能做的事情不多，想必那位文老板总不会苛刻到连搬运仪器的保镖也不允许带上。

“到时候，只说我是陪小瑜去故土散心的。”

程夫人道，“我平时很少外出，那地方又已经划出了联邦的范围，想必他们虽然不满，但也不会同意。”

K12星曾是元帅的故土，这么多年联邦一直不愿意放弃那颗星球，也有他母亲的缘故。程家与元帅一向交好，儿子又和元帅患上了同样的病，代他去故土走一遭，这个理由也合情合理。

妻子打算得这样周到，程怀均一时也无话可说了，半晌后，他将希望的目光投向独子，“小瑜，如果你不想去，我……”

“我愿意。”程瑜果断地拒绝了父亲的挽留，“如果我可以治愈，那元帅也可以。从前我们一直是远远地在A1星观望着他们，并不知道这批蔬菜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某种程度上，江隋州果然猜中了他们的想法。

程怀均其实从儿子刚开口询问时，就隐隐明白他已经做出决定了，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和他母亲一样倔。他颓然地坐了很久，最终还是只能让步。

“好。”他点了点头，又快速道，“但是除了你们之外，必须再带两位医生，五名护士，十名保镖。”

好歹是国.家重要军.官的妻儿，又正逢时.局.敏感，外出一趟多带些人随行也是很正常的，无可指摘。

程瑜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只怕他们不同意……”

“小瑜、老师，你们就宽心吧。”

詹一尘承诺，“我会好好帮你们争取的。”

他之前在K12星亲眼见到文郁教那些贫穷的村民做酸菜，根据他的观察来看，文老板面冷心软，应该好说话些，难缠的是他身旁那位。

但只要能说动一个就好，文老板曾经说过，空间站他做主，想必如果他同意了，那位也不会怎么拒绝。

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自己迫切的心意，詹一尘熬了足足两天才给江隋州打电话。

此时的江隋州正在海景酒店阳台的晒椅上晒太阳，文郁嫌阳光刺眼，躲在房间里吃西瓜做笔记，他想多买一些好成分的复合化肥回去，还有番茄、土豆等种子。

种子才是重中之重。

听到特殊的铃声，他立刻意识到是詹一尘回电了。

文郁拖鞋都来不及穿，赶紧跑到阳台，蹲在江隋州手边仔细听他们两个的谈话。江隋州打开指向变声器和扩音，懒懒散散地接了。

没说几句，詹一尘就提到了程瑜和他母亲要求多带几个人的要求。

江隋州手里拿着一本介绍春季新款机甲的杂志，缓缓翻过一页，哗啦的书页声传到收音器里，詹一尘敏锐地察觉到，他应该是不太高兴的。

过了一会儿，等最后一页翻过去，江隋州把杂志随手放到一旁，冷冷淡淡地问：“带几个人？”

这句话就是微微松口了——

可以带，但是不能多。

詹一尘心思一转，道：“程瑜身体不好，他母亲不放心，想陪他一起。而且K12星空气差，组织混乱无序，他需要四名医生，七名护士，还有十二名保镖。”

“太多了。”

江隋州回绝，“只能带一个医生，两个护士。”

这意思是，除了他母亲之外，只能带三个人。

“除了医护人员和保镖之外，还有用来检测的仪器，你忘了？他们过去可不是度假的。这些东西想必K12星也没有吧。而且程瑜半夜发病痛起来按不住，很难熬，现在是春耕的季节，你们也不会想亲自照顾他吧？”

詹一尘和他讲价，“这样吧，大家各退一步，带两名医生，五个护士，十个保镖，怎么样？”

江隋州冷笑一声。

他还看不清楚？詹一尘就是故意抬价，等他拒绝后再提出一个中庸的请求，只要他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不会再为难他。

他刚要开口，文郁忽然在旁边悄声问：“那几个医护和保镖，也会留在空间站，对吧？”

江隋州瞥了他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不然……”

他声音很低，詹一尘只能听到耳麦里传来轻轻浅浅模模糊糊的声音，和文老板有点像。

詹一尘听到前半句，觉得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对面安静了一小会儿。

片刻后，江隋州冷淡地道：“挑几个强健的过来。”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挑身体健壮的，通通带回家给老婆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