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错就——”
江隋州在最后一个字上卡住, 尾音被他吞下了肚,眼底还带着些许迷惑,但过了两秒, 他忽然转换了神情,“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睡我的床。”
江隋州一字一句地往外吐,听不出一点疑问的语气,“你自己还是个洁癖, 平时都不让我穿鞋进去。怎么,我一走你就放飞自我, 跑我那儿去了?”
“我、我……”
文郁百口莫辩,乖乖低着头道歉,“我、我知道错了。但是我已经给你打扫过了,而且那天他们住在外面, 我心情不太好,总是失眠、睡不着。”
归根究底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像卡尔他们这些相处了大半年的, 要让他们在空间站留宿一晚, 文郁心里都觉得怪怪的,更不要说这些陌生人了。
江隋州拉长语调哦了一声。
原来是怕生了。
他暗暗地想。
文郁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其实四件套用的也不是你的, 你那床品虽然干净, 但是都多长时间没睡过了,我全都是换了自己的, 睡完就赶紧扒了……”
这话听得, 江隋州怎么都不顺耳了。
“什么意思?”他眯了眯眼, “你嫌我睡过的脏?”
“……不是。”
文郁小声道, “是、是没什么人气。”
“是吗?”
难得抓了一次他的把柄, 江隋州才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他嘶地一声,继续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是我前一晚刚睡过,你就不换了,是不是?”
“……”
眼看着孩子被臊得满脸通红,江隋州笑了笑,终于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不打趣他了。
“行了。空间站都是你的地盘,我那儿当然也是,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记得打扫干净就行,也开窗通通风,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回来住了。”
什么时候……
文郁心里一动。
其实谁都说不准这个‘什么时候’会在何时到来,但这话从江隋州口中说出来,就好像是在许诺今年夏天一定要一起吃烧烤、一定要去海边一样。
说出来就一定会实现。
“嗯,知道了。”
文郁点了点头。
看着那副认真的模样,之前想问的那件事,他又不忍心再问了。
既然没主动提起,要么已经忘了不在意了,要么就是有了解决方式。他又何必把过期的刀子翻出来,再扎他一遍,只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呢?
……算了,他高兴就行。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嗯?”江隋州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在想一些工作。”
他顿了顿,忽然说:“我们可能也要搬走了。”
“啊?”
文郁愣了愣,意识到他说的是流火总部搬迁。
他那个前舅舅,脑子精得很,程瑜还见过他的脸,只要叫过来稍微问一问可能就知道他还活着。真要搜查线索,破绽到处都是,根本经不起推敲。
之前驻扎在G星域是有考虑的,当时西泽、爱丽丝举全家之力帮他假死出逃,在外流浪的时候除了钱几乎一无所有,全靠江隋州的克洛币账户支撑,根本没有和帝国联邦对抗的权力。所以他们才选择了一个人多又容易隐瞒身份的地方,养精蓄锐发展实力。
但如果元帅发现了他和流火的关系,那出于安全考虑,最好还是隐匿一段时间比较好。
他这么说,文郁在脑海里搜刮着元帅平时的言语举动,思考了一会儿,“但是,我感觉他好像没再过问了,这段时间也没动不动就缠着我再问姨哥的事情。你说,会不会是他放弃了?”
哪儿有那么轻松的事?
越是风平浪静,越是暗藏玄机。
不过这些糟心事,江隋州没再跟他说。看了眼时间,来的时候是一点出头,现在已经两点半了。
“你也该回去了吧。”
江隋州提醒,“再不走,估计他们要起疑了,东西我都给你放在后面了,等下我跟你一起去装。”
“啊……”
文郁原本想说,大不了回去的时候说自己逛了会儿超市,买了其他东西。但转念一想今天交易站不开市,撒这么个谎,很容易就被拆穿了。
“那好吧。那我明天什么时候来呢?”
“不着急,到时候会有人给你打电话的。”
江隋州道,“你等着就行。”
你等着就行。
文郁抿着嘴唇浅浅笑了笑,“知道了。”
江隋州把西瓜装好放在袋子里,好让他带走,文郁走到门口处,想去把卷帘门重新拉起来。
下午两点半,明亮的阳光从缝隙里钻进来,照亮了文郁球鞋的鞋尖,叠成蝴蝶结的鞋带柔软地垂在两边。外面有一辆拉货的飞行器经过,文郁心中警惕,蹲在旁边想等他们飞过了再走。
光线落在他的头顶和肩膀,在纯黑的发上加了一层镀金的光圈,他侧脸的绒毛细细的,皮肤像白瓷一样的颜色。江隋州收回目光,把灯关上。
文郁听见他在背后低低地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嗯?”
“你今年多大了?”
如果是之前的话,过了年,他就是21岁。不过如果是按照现在这副身体的话,那就是19岁。
“今年19,怎么了,想劝我去上学?”
江隋州没回答,“你生日还没过?”
“早着呢,11月,得等到下半年。”
虽然实岁还没到19,但身份证上是成年了的。
如果他真的有正规的ID卡的话。
江隋州舒了口气。
还行,还行,不是18岁,也不是未成年。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听到确切的回答,还是冲淡了些许他心中的罪恶感。
可他今年都30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