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川流院里的夫子吗?这瞧着像是不大聪明的样子,当真能教得了书吗?那公子琰大费周章、里外布局,将这院子藏在川流院的最深处、看顾得水泄不通,到头来就是为了关着个傻子吗?
秦九叶百思不得其解地看了一会,正准备收回目光,下一刻那“傻子”似乎察觉到什么,竟然转过头来。
望见那张脸的一刻,秦九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对方也一眼望见了她,呆了片刻才脚步磕磕绊绊地疾走过来。
“秦掌柜?”
她呆呆应了一声,对方抬手便扯掉头上草棍扔到一旁,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算卦用的破纸,瞬间又变回了那个九皋城里的江湖骗子、南城乞丐,咧开嘴笑了。
“我日夜对着星空求问占卜,何时才能有贵人相助,却见星落如棋、黑白成局,正是斗转星回、故人归来之日,老天诚不欺我也!”
生死不明的故人终于得见,秦九叶心中也有欣喜,只是她到底不是杜老狗,情绪瞬间被复杂疑虑占据。
“你怎会在这?是那公子琰把你抓过来的?当时听风堂到底……”
她一时心急,还是不由自主问出了那几个字,虽然及时打住,但还是令面前的人瞬间陷入呆滞。
“听风堂……老唐……对,老唐要我去买酱菜的。可酱菜没买到,铜板也没了。铜板,我的铜板……”
杜老狗口中嘟囔着,随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双手在尘土中摸索着,不论她如何劝阻,那双呆滞的眼睛都没有反应了。
不过三两句问话的工夫,四周突然便安静了下来,秦九叶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只见那一院子的小皮猴不知何时已经规规矩矩地站好,正一板一眼地向着院门的方向行礼。
“说好了最后一日,让你们同夫子告个别,可没让你们胡闹。”
公子琰的声音隔空传来,前所未有的温和。
孩子们闻言纷纷低头认错,态度还算诚恳,可眼珠子却仍往杜老狗的方向偷瞄着,三分玩闹、七分不舍。
“船已经在渡口等着了,还不快些过去。”
院门口的人再次发话,孩子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显然对这位病弱公子很是敬重,闻言各自收敛神情后,恭恭敬敬对着杜老狗一一行礼拜别,随后在汤吴的引领下、排着队离开了院子。
秦九叶怔怔看着这一切,直到最后一个孩子也远去消失在竹林之中,这才望向那坐在木轮椅上的病弱公子,后者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很是自然地开口道。
“本不想让你看到这乱糟糟的情景,只是孩子们贪玩、耽搁了些时辰,让你见笑了。”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从对方口中说出便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天下第一庄里,杀千人者才可称为公子。从天下第一庄成立至今,总共也才不过三名公子,何况身兼影使一职,阎王笔录只怕都有此人一半功劳。
一阵秋风从半敞的院门口钻了进来,秦九叶缩了缩脖子,顿时感到一股肃杀之气。
尽管对方只是个坐在轮椅上、奄奄一息的病人,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上前一步、站在了杜老狗身前,酝酿一番后才开口道。
“什么叫最后一日?你要对他做什么?拿他试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