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标语是很严重的事情,是阶级敌人对社会主义的猖狂进攻。你们还小,可能不知道什么是阶级斗争,这不是可以调皮捣蛋开玩笑的事。厂里对标语的事很重视,不能在我们厂里隐藏坏人,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冒充别人名字,不管是不是写了标语,就有嫌疑!你看你这个同学,你捣蛋是不是给自己引火烧身了。引火烧身懂吗,就是自己给自己招来祸害。”
王飞眼睛不敢看校长,低头看着红砖铺的地面,点了点头。他现在后悔和害怕起来。
“罗忠诚,你落下自己的纸条不交,也有嫌疑。谁害怕调查,谁故意躲避对比字迹,就是写标语的人。坏人当然怕保卫科查到他,千方百计隐藏自己的笔迹,这样保卫科就很难发现他。你不上交纸条,是不是和他一样了。懂不懂?”
罗忠诚低下头,他同样不敢看校长,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懂了!”
王书记眯起眼扫视着三个学生,似乎要看透他们脑瓜里藏着什么东西:“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情况没有说出来,有没有要反映的事情,不要隐瞒,更不要撒谎哦,那样就错上加错了。”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校长好心,不想你们受冤枉,你们自己也要清白才行。”
“这样吧,你们再想想有没有什么要反映的情况,真没有的话你们三个把那个纸条再写一遍交给保卫科,他们就知道哪个字条是真的薛农,哪个是假的,漏的人也补上了。有没问题他们会分辨的。你真的没写标语也不用怕,保卫科不会冤枉人,公安局也不会冤枉人。”
校长离开椅子站到桌边说道:“来,你们三个坐这儿写,写到一张稿纸上就行了,自己名字写清楚。”
班主任说道:“那几个字还记得吧,春天青草文化长江大桥,薛农你先写。”
三个人写了字,班主任看着校长、书记问道:“没别的事留堂的学生也放了吧。”
书记露出微笑,大声说:“都放学吧,你们三个也回去吧,今天委屈了薛农陪绑,你这个班长好样的。捣蛋的要记住教训啊,不许再冒充说谎了,你这个不汇报的同学也要提高责任心啊,落下东西要告诉老师,不能不吭声,知道了吗?”
王飞、罗忠诚忙不迭地答应着。
班主任带着三个学生向教室走去。
蒋校长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当保卫科到学校来传达厂里追查标语事件的时候,她心里是很反感的。这些下了课叽叽喳喳、满校园疯跑玩耍的小学生,哪里懂什么革命的事,大人都搞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写标语。
小学生的字没有成型,多数是歪七扭八的,,他们只能努力把字写对,谈不上字体结构、笔画的讲究,也没有明显的固化习惯,当老师的很难分清哪个学生的笔迹,最多只是工整与潦草的差别。
她向保卫科反映了自己的看法,希望不要在小学搞笔迹鉴定了。然而保卫科的人非常坚决,说了很多严重的话。大概也是觉得校长的说法有一定道理,加上校长说低年级的学生连那些字有些都不会写,最终同意一、二年级不鉴定,三年级以上做鉴定。
对于有人冒充别人名字的事,校长并不感到意外。学生中有捣蛋的,有胆小的,他们心理还没有成熟,碰上这样听起来可怕、后果严重的事情,有人做出荒唐的反应不奇怪。
对于今天事情的处理,她并不担心保卫科那边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也许他们会叨叨几句,她不相信王飞、罗忠诚会是写标语的人,也不认为保卫科能把捣蛋撒谎的小学生怎么样,厂里不过是想把追查的事搞得轰轰烈烈一些而已。
这些年她经历的运动、追查的事多了,现在的人已经越来越疲,没有那种激情了,这些运动、追查都是走个过场罢了,雷声大雨点小。
然而另外一个忧虑让她心里隐隐作痛,王飞、罗忠诚中有一个仍然隐瞒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