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飞默默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他加快脚步甩开身边同路的人。今天的事很丢人,老大的阵仗被叫去校长那里,他想象得到要是同学们没有先他放学离开,他回到教室会看到满是幸灾乐祸的眼神和鄙夷的脸色。
尽管这不是第一次被老师叫去谈话,以前他大概是不在乎,反正也不记得了。但今天这样感觉沉重和丧气,让他很不自在。也许以前只是班主任训诫他,这次校长、书记和班主任同时在场,他们说话语气并不比以前班主任的训诫那样严厉,但是他感觉受到了真正的打击。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竟然冒充别人名字,只要老师挨个翻一遍纸条就知道少了谁,而出现两个薛农的名字就算不是班主任也能发现问题。
糊涂啊!他又想起幻想中教室里那些眼神,大家在一起嘲笑他。
他不敢面对薛农,毕竟冒充了薛农的名字,有点像偷了人家东西。要是写毛小伟就好了,似乎就没有那么大罪恶了。他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在念头里给自己打了一个耳光。
为什么这样沉重和丧气,他忽然想起标语,这才是沉重打击他的地方。罪犯是要在脖子上挂上牌子站在卡车上游街示众的,不久前他看到过这个场景。
在厂里的旌旗广场、那个经常召开大会的地方,一卡车的刑事犯,五花大绑着站在车帮边,低着头,脖子上挂着大牌子。牌子上写着“抢劫犯某某某”或是“盗窃犯某某某”的大字,那某某某的名字都打了大大的叉。
一辆公安局的吉普车在卡车前面放着高音喇叭,逐个广播着这些犯人的姓名年龄和罪行,以及刑事处罚。其中一个杀人犯被判处死刑,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公安民警,按着罪犯的胳膊。
肯定要判死刑,他这样想。但是自己又不是,标语不是我写的。可是我冒充别人逃避追查,不是也有嫌疑了。校长说引火烧身,可真是引火烧身啊。
他很怕爸爸知道今天的事,那样就少不了一顿痛打,还要被骂上一晚上,大气不敢出,如果哪点不小心惹得爸爸怒气上来,又会挨上重重的几下。王飞爸爸打孩子下手很重,而且是连打带骂。
想到这里他头皮发麻,这才是引火烧身的事啊,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像点燃的棉絮一样消失了。
真不想回家。
他的脚步慢起来。
旌旗厂在城边郊区,被一条道路分了东西两部分,东边是生产区也称厂区,西边是生活区,小学在西边的北头,旁边是厂卫生所、商店、菜场、粮店等等,这一应设施的挨着的是家属住宅楼,大多是三层的筒子楼,一层有一间厕所一间水房,做饭的煤炉在走廊各家的门边,走廊就是厨房,做饭的时候一边炒菜还可以一边和邻居唠唠话。一般职工都住这里。还有几栋是一个单元门两边套房,几家共用厨房卫生间的干部楼。
原本隔开生产区和生活区的路是厂的内部道路,后来南边建了新的单位,内部路就变成了市政路。厂区和生活区都建有围墙,围成两个独立的方城。小学在生活区西北角,临街两面共用生活区围墙,生活区内两面有单独的围墙。
旌旗广场在生活区的南半边,东面是澡堂,西面是单身楼,南面是家属楼,楼号5栋,北面有个小篮球场,后面还是家属楼。这里也是厂里放露天电影的地方。
王飞的家在单身楼后面,楼号17栋。他麻着头拖着不情愿的步子走到旌旗广场的时候,林学军从后面叫住了他。王飞扭头看着林学军,有点不自在。
林学军跑前一步,拍了拍王飞肩膀,露出善意的笑,他想让王飞知道他不是来笑话他的。
“你没事吧,我还想着保卫科要把谁抓去呢。”
王飞尴尬地笑了笑。班主任和他们一起回到教室就宣布放学回家了,并没有多说一句话,留堂的同学还不知道事情的结果。
林学军的家就在广场北面的筒子楼里,楼号是13栋,王飞家也在广场附近,他们常常在广场一起玩。
“哎!我不敢回家,我爸知道了要打我。”
“是你冒充的吗?”
王飞点点头。
“标语不是你写的吧?”
“我没写标语,我就是傻了,当时也不知咋想的,写了薛农的名字,引火烧身了。”